2016-5-25 13:33| 发布者: hubert | 评论: 0 |来自: 人文读本
他苦着脸,指责自己越陷越深,离原有的文化理想越来越远,“金钱,让我堕落!” 他的忧郁与自责,使我想起大陆传媒上对商品经济所带来的贪婪风气的种种批判。文人从商,以“下海”称之,就像从前人说良家妇女“下海”伴酒一样,是斯文扫地,是自甘堕落。 我向来理解,权力才使人腐败。金钱,却是一个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东西。 一个人有了钱,他就可以放手去求取知识,可以在国内国外游走,可以使家人丰衣足食。因为他有钱,他可以不斤斤计较,可以不钻营奉承,可以不小头锐面。资源的充分,使他比较容易成为一个教养良好、宽容大度、体恤弱者的人。当他行有余力,他可能在乡里间铺桥修路、救济贫苦;当他飞黄腾达,他可能在社会上成立各种基金——残疾基金帮助照顾残疾,文化基金鼓励艺术创作;他也可能在学校里设置奖学金,策励学子,为国育才。 一个国家有了钱,它就比较容易做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老人福利、失业救济、幼儿培育、残障孤儿的照顾,都需要金钱的促成。有了财富的基础,一个社会比较可以达到“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的境界。 现在对经济狂潮大加鞭挞的忧国之士,不妨看看欧洲的心路历程。我们现在看到的欧洲,是一个环境优美舒敞、人文气质高尚的地方。公园池塘里的天鹅优游自在,无人打扰。路边野生的红艳苹果自开自落,无人撷取。搭地铁公车进进出出全凭个人诚实购票,不需检查。生了病去看医生,只要留下地址就可以接受治疗,账单以后寄来。张贤亮和朋友在欧洲餐馆吃饭,忘了付钱。走出餐馆了,侍者才追来提醒,态度婉转客气,毫无猜疑的神情。 这样的雍容大度,对不起,不是天生的民族性,它其实是经济的塑造。如果张贤亮在50年代来到战后民生凋敝的欧洲,侍者对忘了付账的客人可是要怒目相对的。战后的德国小孩在大街上抢美国大兵从吉普车上丢洒下来的巧克力糖,满脸胡頾的潦倒男人在马路上弯身捡拾烟蒂,年轻的女人千方百计接近英美大兵以换取丝袜和口红。 马歇尔经援计划实施之后,德国经济开始复苏。钱,使人们活动起来。经济发展所带来第一个狂潮是“吃潮”。人们拼命买吃的东西,谈吃的话题,作吃的计划。文化批评家们在报章杂志上也就拼命批判国人的贪吃丑态,“斯文扫地”。但是当然,评者自评,吃者自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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