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思亲思君亦思卿。 记忆中的人走出了时间,但从来没有走出我们的心里。 正如史铁生所写:“我什么都没有忘,只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不能想,却也不能忘。” 现代人的追忆是墓前的香烛茶酒,而古人的悼念则是笔墨下的词赋诗篇。 我们都知道“清明时节雨纷纷”,或许也曾听过“清明天气醉游郎”。 可当我们把与清明相关的诗篇往历史的前页再翻翻,还会有新的习得: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 在传奇演义中,这首诗出自“春秋三杰”之一的介子推。 他的故去,为清明的起源蒙上了一层忠义色彩。 据说,晋文公重耳在即位前曾流亡十九载,而介子推是追随着他的诸多贤士之一,可谓备尝艰辛。 然而重耳当上国君后重赏功臣,却独独忘了介子推。 有人想为介子推鸣不平,奈何他性子执拗,认为忠君之举乃发自肺腑,目的并不是为了邀功请赏,所以,他尤为鄙视那些主动争讨功赏的同僚。 为了不让国君遭受非议,也不愿自己被叨扰,介子推卷好行囊,带上老母亲,归隐山林去了。 可他毕竟是大功臣,晋文公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羞愧难当,亲自去请人回朝。 只不过,介子推隐居的绵山层峦叠嶂,山高路险,一时间寻不见踪迹。 为了快点找到人,晋文公竟采取了“下下策”——放火三面烧山,逼介子推现身。 谁也没想到,这把火不光烧没了大半个绵山,也烧死了介子推和他的母亲。 晋文公最后只在一处烧焦的柳树下,发现了母子俩的尸骨,以及被介子推堵在树洞里的血诗遗作。 为表纪念,晋文公把介子推去世这一日定为“寒食节”,下令不得生火做饭,只能吃冷食。 他还把绵山封为“介子推之田”,并在次年寒食节第二日率众臣登山祭奠。 惊喜的是,原以为烧焦的那棵柳树又重新抽枝长叶,满眼翠绿。 晋文公望着“死而复生”的柳树,似重见介子推昔日风华,便依其遗作给柳树赐名“清明柳”,并将当日定为“清明节”。 这段事迹随着《左传》《史记》等书作流传于世,久而久之便成了“寒食清明”的来源。 但实际上,我国一般都是先有民俗后有传说。 介子推的故事,则是古人对节日起源的附会为之。 清明节,是经历了漫长的演变才被确立的。 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 远古时期的春季气候干燥,雷动极易引发火灾,我们的祖先就会在春天进行祭祀活动。 他们会把旧年的火种熄灭,是为“禁火”,然后钻木取新火,是为“改火”。 禁火与改火之间通常会间隔几日,在这段没有火的日子里,人们只吃准备好但早已冷却的熟食。 这是中国早期的禁火节,后来经由晋文公祭奠介子推一事,禁火节变成了寒食节。 相比之下,清明节的起源则比寒食节要晚一些。 上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学会通过观星象来确定时间了。 根据北斗星的位移变化,划分出一些大致的时间点。 当北斗星的斗柄指向东北,便是农历正月,打头的节气是立春;而当斗柄指向正东时,时间则来到了春分。 《淮南子·天文训》中有载:“春分后十五日,北斗星柄指向乙位,则清明风至。” 这里的清明风,指的是东南风。 煦暖和风从海上带来了充足的水汽,大地一片气清景明之象,古人便知道,该下地春耕了。 这,便是清明。 只不过,那时候的清明还不是明确的节日,而古人春祭礼俗的时间也不固定。 直到2500多年前的周朝,“清明日”才渐生雏形。 从那时起,清明日与寒食节共同组成了“春祭”。 而后,随着儒学的兴起,寒食清明扫墓祭祖演变成返本追宗的固定仪节。 直到唐开元二十年,唐玄宗把“寒食上墓”纳入五礼,并诏令天下,寒食清明休假三日。 也就是说,从这一天开始,清明节被正式确立了,人们也开始在这一天融入寒食节的习俗。 除了扫墓祭祖吃冷食,还会插柳、踏青、蹴鞠、放风筝、荡秋千等等。 大诗人吴惟信就提笔写过:“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 而与此同时,古代另一大祭祀民俗节日——上巳节,也加入了壮大清明节的进程。 上巳节在农历的三月三,传说是为了祭奠轩辕黄帝而立下的节日。 也有观点认为,上巳节最早源自上古时代的生殖崇拜和巫术祝祷。 不管基于何种说法,可以明确的是,上巳节在古代是祓禊(fú xì)的日子。 所谓祓禊,是指每年春季在水畔进行的祭礼。 人们通常会折柳辟邪,或去河里濯洗晦气。 到了唐朝,上巳节成为了格外隆重的春季节日。 百姓会祭拜供奉在郊外的婚姻生育之神,祈求除灾避难,生儿育女。 还会顺带去踏春赏景,青年男女之间更会泼水相戏,自由选择恋爱对象。 如此,上巳节、寒食节、清明节这三大节日在唐朝全部确立。 然而,转折点也从这一刻开始。 宋元时期,上巳节快速退出了北方人的日常生活,仅在部分南方地域保留了少许民俗。 又因宋朝流行炒菜,元人摒弃吃冷的东西,所以寒食节也渐渐被边缘化,不再被视作官方节日,降为了民俗。 本身上巳节和寒食节的时间就靠近清明节,这三个节日又都有相似的祭祀活动。 不知不觉间,不管是皇室朝廷还是平头百姓,都把扫墓祭祖这件事固定在了清明节。 后来的明清两朝都是承袭旧制,这也进一步巩固了人们对清明节祭拜先祖、悼念亲人的习俗意识。 而在新中国成立后,譬如插柳、蹴鞠、放风筝、荡秋千等旧俗已鲜有人去做,人们仅把清明节视为扫墓踏青的日子。 如此,清明节彻底取代了原先的上巳节和寒食节,成为了中国文化中最重要的祭祖节。 每当到了这一天,我们会把对先人的怀念捻成香,插在南北山头的墓田青冢,让那一缕缕紫烟扶摇上九霄,传达我们未尽的言语。 倏尔风乍起,不知天上何物撞云化作雨,淅淅沥沥地落向大地,落向我们,仿佛某些问候冥冥中早有回应。 时至今日,清明不再仅仅只是一个节日,它清晰地划分出两重意义。 第一重是历史的意义。 诗言:“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在那个战乱年代,多少战士为了民族的存亡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一句简单的“抛头颅、洒热血”丝毫不足以道尽他们对历史、对人民的功勋。 我们无法跨越时空的域限,但在清明节送上一束花,敬献一次礼,亦能无声地宣告,先烈们从来没有被遗忘。 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除此以外,清明节也有着属于我们平凡日子里的意义。 第二重意义就在于,清明节时刻提醒我们: 不要忘记离开的亲人、友人和爱人。 孟德斯鸠说过:“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人的生命中,生命仿佛就加长了一些。” 那些离去的人只是脱离了躯体的桎梏,并没有消失在世间,因为还有我们努力地记住他们,给他们“增加”生命值。 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都有一座浮岛,岛上建有从往日时光中复刻而来的场景: 也许是某个悠长的夏日,你在小卖部赖着要买冰棍儿吃,虽然你前一天才吃坏肚子。 也许是某个安静的晚自习,你在课桌底下偷偷传递着小说,虽然第二天一早就要交的试题还没做完。 也有可能是某个加完班的疲惫夜晚,当你打开家门,喷香的晚餐早已准备好迎接你的大快朵颐,厨房里传出你再熟悉不过的那句“回来啦”…… 浮岛上的每一个场景里都住着跟我们共享那份记忆的人,我们用爱的力量,让他们以另一种形式鲜活地存在着。 虽然,仅自己所知…… 清明节不是形式,而是机会。 是一年一会的,我们慢慢学会告别的机会。 在不见面的一年里,我们好好生活,用心想念,等到见面的那一天,我们认真告别。 每告别一次,无论是站在这一头的我们,还是眠于那一头的他们,都会在生命的不同维度上再前进一分。 我们会带着这份前进的动力,去迎接人生中更多清和景明的好气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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